这歌舞厅白湘也是第一次来,  但来都来了,白湘也就壮着胆子,  准备留在这里看一会儿节目。

    她刚找了个位置坐下,  侍应生就拿着菜单走了过来,“您好女士,请问你需要喝点什么?”

    白湘瞄了一眼单子,最便宜的白水,  价格都是1元,  稍微心痛了那么一瞬,  白湘又抬头看了一圈歌舞厅里四处站着负责保卫的打手,  不动声色的对侍应生说道:“给我拿一杯水吧。”

    等侍应生的端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过来,白湘看着这杯水,静默了两秒,  没忍住,小声的吐槽道:“这歌舞厅可真黑啊……”

    看在自己花了大价钱的份上,白湘哪怕不渴,  也端起水杯抿了一口,  发现味道就和普通的水一样,白湘就嫌弃的把水杯放下。

    无聊的坐在下头等节目开场,白湘没忍住捂着嘴打起了哈欠,连续两个哈欠打完,  白湘就变得泪眼汪汪的。

    没忍住要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,白湘的肩膀就被人给拍了一下,  吓得白湘打了个嗝,忐忑的回头去看。

    “刘俊!你吓死我了!”

    看白湘说话咬牙切齿的,刘记者嬉皮笑脸的说道:“你都有胆子一个人来歌舞厅看热闹了,还怕我?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没见识过嘛,  我又没准备看多久,看一场我就回去了。”白湘也挺有自知之明的,不准备挑战上海夜晚的治安,尤其她还是个独身女性,在这样的场合里,很容易惹麻烦。

    “怕什么,我这不是来了吗?放心看,等晚上我送你回去。”说着刘记者就拉开白湘旁边的椅子坐下。

    刘记者都坐这儿了,跟他一起来的朋友,自然也顺势坐在了旁边。

    歌舞厅里的灯光昏暗,刚刚白湘跟刘记者说话没注意,等对方都坐下了,白湘才发现,和刘记者一起来的居然是小赵哥。

    才被郑老师教育过没多久,白湘现在是一点绮念都没有,非常坦然的和对方打了声招呼,就对刘记者调侃道:“郑老师说你一天天的忙得见不着人影,原来就是跑这地方鬼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鬼混,你不也在这儿吗?你都能来,我为什么不能来。”

    刘记者抬手,招过来一个侍应生,“两杯冰啤酒。”

    看了眼白湘面前的白水,刘记者问道:“阿湘你要来杯咖啡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咖啡我不太喝得惯,喝水就好。”

    刘记者他们来的时间卡得刚刚好,刚坐下没多久,舞台的灯光就亮了起来,一束光打在了舞台中央,让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位话筒面前的歌女身上,远远的看过去,只觉得对方身姿曼妙,容颜夺目。

    白湘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:“她好漂亮。”

    “化妆加打光,你也能做到。现在表演的这位,还不是红玫瑰歌舞厅的台柱子,你待会儿接着往下看,还有更好看的呢。”

    台上的这位歌女的声音,带着股特有的娇软,听得白湘心都酥了。

    “毛毛雨~下个不停~微微风~吹个不停……小亲亲不要你的金~小亲亲不要你的银~奴奴呀只要你的心~哎哟哟~你的心~~”

    歌女唱着歌,后面的伴舞也陆续入场,穿着一样的衣服,又化着浓妆,思月混在其中,一点也不显眼,白湘伸长了脖子,找了两遍才把人找到。

    看白湘这副眼巴巴的样子的,刘记者嫌弃道:“瞧什么呢,魂被人家勾走了?”

    “第一次来,没见识。不像你,一看平时就没少来。”出于对思月工作环境的关心,白湘问道:“这歌舞厅,私下有没有那种什么什么交易,或者逼歌女舞女那什么。”

    虽然白湘把关键词给和谐了,但那意思是个人都能听得懂,刘记者正在喝酒呢,听到这话,被呛得咳嗽个不行。

    小赵哥无奈,只能尴尬的帮忙解释道:“能开歌舞厅的人,都是在道上吃得开的,一般不会有人在这里乱来。有老板庇护,这里的歌女舞女,全看自愿……可一般的歌女,都有富少捧,你明白的吧?”

    白湘了解的点头:“明白。”

    稍微富裕一点的家庭,都不会让自家女儿来歌舞厅讨生活。这里头又纸醉金迷的,能把持住的人,终究是少数。

    但如果混出头了,以后不管是出唱片还是拍电影,前途都还算不错。

    刘记者这时候也咳嗽完了,清了清嗓子,开玩笑的问道:“你打听这个干嘛,你想捧角儿啊?”

    “我就好奇问问而已。我都穷成这样了,还捧角?”白湘喝了口水,目光就又放在了舞台上。

    前面两首歌结束,很快又换了个歌女上来,这位歌女的嗓音也不错,清冷得像是山上的雪,一下子打破了歌舞厅里靡靡的气氛。不过这位歌女也挺受欢迎的,台下的叫好声不断。

    “我也好花心,小甜心我喜欢,高岭之花我也喜欢……”白湘正想转头问刘记者这位歌女的情况,就发现刘记者和小赵哥两个鬼鬼祟祟的,眼神看向的也不是舞台,而是台下的某桌客人。

    跟着刘记者的视线稍微打量了一下,就看到了对方极具特色小胡子的,白湘奇怪的问道:“立本人?你们不是来看歌舞的吧?是来盯梢的吧?”

    刘记者一副正经人的模样,嫌弃道:“咳~社会上的事情,你别瞎打听。”

    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也没用,还会给自己惹麻烦,白湘撇了撇嘴,也不管刘记者的那些事了,自顾自的看着节目。

    等节目到中后场的时候,白湘就看到之前在台上表演的一部分歌女,端着酒杯在台下给捧场的熟人敬酒……

    也没彻底等到最后散场,刘记者看时间差不多了,就对白湘说道:“走吧,已经有点晚了,我们送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不知不觉,时间都快到十点,白湘赶紧起身,跟在刘记者身后一起往外走。

    外面的天早就已经黑透,可这条街依旧灯火通明,歌舞厅外头还有许多讨生活的小孩,在卖花、卖烟……街口除了停放有小汽车,还有一堆黄包车夫候着,就算是晚上,这条街依旧热闹。

    第一次参与到上海的夜生活里来,白湘走出歌舞厅大门的时候,还愣了一下,喃喃道:“这应该就是歌女口中的夜上海了吧,华灯起~车水马龙~”

    “嘿~还哼上了。你难得晚上出来玩一次,我帮你把体验感拉满。走,给你买束花去。”说完,刘记者就扯着白湘的胳膊,走向了卖花的女孩。

    刘记者刚想问价,白湘就看到他们之前盯梢的人出现在了门口,赶紧用胳膊肘杵了刘记者一下,还对他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这下刘记者也不敢说话了,默默的和白湘对视一眼,两人就向灯光更暗处走去。

    亲眼看着那立本人上车离开,白湘才吐槽道:“知道的,说你是个记者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搞情报的呢?你也忒敬业了些。”

    刘记者自豪道:“一般间谍还没我们厉害呢,也不看看我们记者揭露了多少暗中交易。去年政府高官被立本人收买的事,还是记者最先拿到证据的……”

    刘记者正叭叭叭的说着自己的光辉事迹,小赵哥就默默的递了一枝玫瑰给白湘:“给你。”

    白湘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,犹豫了一下,有点不太敢接这花。

    “嗨呀,幸好你在后头把花给买了,不然那卖花的小姑娘就该失望了。”刘记者啥都不知道,大咧咧的就找小赵哥手里的花拿了过来,塞给白湘:“借花献佛。你拿着吧。”

    这花过了一遍刘记者的手,白湘拿着也不尴尬了,说道:“走吧,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叫了三辆黄包车,刘记者尽责的把白湘送到了家门口,然后才打道回府。

    晚上熬了夜,第二天白湘眼下就带着点黑眼圈,起床就哈欠不断。

    “昨晚想着新衣服的事没睡着啊?”罗太太关心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倒不是,昨晚上有事熬了一会儿夜。”白湘也没细说歌舞厅的事,免得罗太太八卦她跟小赵哥的事,“走吧,咱们去小隔间里换衣服,就穿着衬衫西裤去百货公司。”

    罗太太拿着她们早就准备好的小地图,规划路线:“先去最有名的永安、大兴…那四大百货公司,然后再去小的公司问。永安百货的经理是个留过洋的女人,应该会喜欢我们这种西式风格的衣服,咱们先去找她吧,就图个开门红。”

    以前的百货公司大部分都是洋货,可后头工人运动多了起来,偶尔还会抵制洋货,所以那些百货公司里的国货也变多了,有些百货公司甚至还和国内的一些工厂合作,开辟国货寄卖的专场,可这并不代表那些百货公司不挑。

    她们想拿衣服去百货公司寄卖,人家也不见得会同意,所以面对罗太太的建议,白湘举双手赞同,“行,咱们就先去永安百货。”

    永安百货的经理,是个标准的名媛,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,脖子上搭了一条紫色的丝巾,说话的语气虽然温柔,但做事却很干脆利落。

    “你这衣服可以在我们这儿寄卖,我让人在四楼给你们腾一个位置出来,抽成18,月底结账。”

    白湘默默的在心中算账,刚想说百货公司的抽成太高,就听到对方坚定的说道:“抽成比例是没有谈的余地的,能签的话,我现在就叫人去拟合同,十分钟后我还要去见一个客人,时间比较紧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考虑好了吗?”

    原本气势就比不过对方,现在直接被碾压。

    白湘和罗太太对视一眼,认怂的说道:“签。”

    对方满意的笑了笑,很快就和白湘她们敲定了供货的细节,签完字之后,就潇洒的提着包离开。

    这时候白湘才弱弱的和罗太太说道:“百货大楼抽了一半的利润走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刚刚这情况,我怕一讲价,这单子就飞了。人家孙经理看起来很忙的样子,肯定懒得因为这点小生意和我们纠缠。”罗太太自我安慰道:“就当是薄利多销了。”

    和永安百货这样的巨头比,她们就是小蚂蚁,哪敢和孙经理争,要不是因为人家对供货商的重视,她们今天怕是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。

    开门红倒是开门红了,但没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红。

    白湘拍了拍罗太太的肩膀,给彼此打气道:“吸取经验。下次谈判,咱们得像孙经理学一学,把气势拿起来!不能一开始就怂了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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